人口六百万、面积近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应是当下中亚五国中国旅行者最容易抵达的首站。关于这个国家人文史地各方面的基本信息，此处不再赘述，待在正文中再结合本人的闻见与思考慢慢道来。所谓缘起，很早以前就特别喜欢苏联、吉尔吉斯斯坦作家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的小说，由此埋下一颗想象的种子，对丝绸之路沿途国度一直亦有着浓厚的兴趣。于是乎，当得知吉国开放电子签后，立即动身寻访。前后十五天，环游六千里。深深感受到，吉尔吉斯斯坦或许是当世所存最具传统游牧风情的国家，人民热情友好，历史遗存丰富，自然风景绝佳，饮食美味适口，消费物美价廉，而且旅游服务业比原先预想的要成熟、靠谱得多。总而言之，十分值得向亲友推荐。

由于吉尔吉斯斯坦国内交通并不发达，如果依靠公共交通或分段式拼车租车，将会十分耗费时间和精力。考虑到吉国相对低廉的物价和旅游业的运营特点，十分建议旅行者通过旅行社或私家导游定制一条龙自助旅行方案。例如，以我们4人12天行程为例，吃住行游玩所有费用全包，乘二手日产轿车，一路基本住民宿（吉国具备完善的CBT民宿体系，内文详述），人头收取650美元。虽是事先设计好的定制行，实际上行程安排相当自由，如遇天气变化等不可抗力，可与司机兼导游商量调整。


端详吉尔吉斯斯坦地图，很容易联想到，多么像一个咧嘴兽首的侧面呵！东边的伊塞克湖，颇似一只明亮的眼睛；首都比什凯克，则位于靠近哈萨克斯坦边境的正北方鼻梁高点；第二大城市奥什，紧挨着乌兹别克斯坦边境，地处西南咽喉要道。此行的路线，由比什凯克始，向东绕伊塞克湖近一圈，然后南向折往奥什，恰似一个斜躺的问号。就在中秋节那天，怀着巨大的期待和无数个问号，沿着大问号路线，大伙儿欣欣然上路了。

一 托克马克：既是Ak-Beshim，又是碎叶
1. 从中秋节走到圣诞节
初到比什凯克，细雨纷飞，气温微凉。颇有些惊讶于城市的“简陋”，建筑陈矮，路面坑洼，街道不甚繁华，这或许是所到过四十余国首都中最平实无华的了。路上行人不多，衣着整齐，神情泰然，第一印象却是不错。城市的景致或赖于依傍山水及规划建筑，但其品位终究取决于本地人民的素养与内涵。不得不说，当时就产生了某种很快会爱上这座城市的预感呢。
由于第二天便要前往托克马克，未及细品比什凯克市区，午后匆忙赶赴其周边的阿拉阿尔恰公园郊游，权当即将开始的长途旅行之热身。有趣的是，吉国马路与我国一样是靠右行驶，但由于进口关税很低，大量的右舵二手车奔跑在马路上。司机小伙叫Askart，一看即知是个老实人......后来我们逐渐了解到这娃既老实又不老实，在美国有过一个湾湾前女友，而最近一任前女友抛下他去了迪拜讨生活。随着驶离首都，路上的秋色渐浓，杨树叶子由青转黄而褐，肃杀之意扑面而来。没多久，越来越多的马匹闪现在马路上，成群纵行，三五横穿。这些都是赤条条的“裸马”，无鞍无掌，敏捷俊逸，足蹄轻快，多数时候亦未见有牧马人。在这个马背上的国度，马路一词恢复了最初的涵义，仿佛奔腾年代又回来了。




进了公园之后，天色地貌摇身一变，银装素裹来得没有一丝丝防备。不到半个时辰的车程，我们经历了一番从中秋节到圣诞节的季节变换。平心而论，若是在冬季，这儿的景致与他处大同小异。不过，阿拉阿尔恰公园紧挨首都，有着地利优势，在冬季尚远之时，给希望提前体验素白雪景的旅人提供了一个方便的选择。这座国家公园暨自然保护区重点保护雪豹，我们自然没这么轻易能见着雪山王者，但却有另一只傲娇的猫科动物盘桓足下许久，毫不畏寒，毫不畏人，主动求合影，大明星姿态十足！由于时间关系，当日未及继续前往阿拉梅金山谷和索库卢克峡谷。通常，比什凯克周边自然风光一日游，会在阿拉阿尔恰公园与这两地中三选二。



出了雪山不远处，有一座射击练习场。在苏联解体后独立诸国，军事体验项目很流行，遍地开花。这里的价格相对乌克兰还略高一些，AK47弹药5元一发，俄制大狙弹药10元一发（乌克兰确实是军事爱好者的天堂，只要具备初步有钱的超能力，开坦克是常规项目，上天乘苏27、下海搭潜艇都可以预约）。有些意外，小弟第一次尝试狙击武器，便顺利命中100米、200米标靶。其后坐力很大，每打一发，耳罩都会被震飞一次。有些感慨，杀人武器是越来越好使，有几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战场上被轻易夺走了呢？末了，在旷野上耍耍几把来复，欲与未来战士达叔试比酷。




2. 八剌沙衮
5日一早，从比什凯克向东行驶90分钟后，抵达中亚名城、喀剌汗王朝故都八剌沙衮遗址。八剌沙衮与稍后抵及的碎叶两处遗址，位于托克马克市西南，离城区仅有20分钟车程。从首都到托克马克这一段马路的路况非常不错，两侧风光壮丽而又旖旎。其间有好几十公里路段，靠北紧挨楚河，隔河相望便是哈萨克斯坦。楚河和纳伦河是流经吉国境内最重要的两条大河，有如长江黄河之于中国、阿姆河锡尔河之于乌兹别克，滋养着几乎所有的重要城市。插一句讲，大多数吉族朋友都对哈萨克具有亲近感，甚至可以说是亲热感，很多吉尔吉斯人在相对发达的邻国工作，两者可谓是真正的“兄弟民族，兄弟国家”。倒是怀有大哥心态的哈萨克斯坦不时对吉国政局指手画脚，偶尔会引发一些政客之间的不满和矛盾。据说，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青年经常争论两国历史谁更悠久，此时司马迁老爷子献出了重要神助攻——《史记》中所提到的“鬲昆”，就是后来经历代历史学家考证源流有序的吉尔吉斯人的祖先。根据太史公的记载，吉国将公元前202年定为开国之年，至今已有2200多年，自然力压15世纪才形成汗国的哈萨克斯坦一筹。作为亚洲大陆历史最忠实的记录者，我们中国人有充分的理由感到自豪，包括更古老的印度在内所有邻国乃至更遥远国家的严肃历史，都必须借助中国古代史籍才得以确认呢！



一千年前盛世繁华的八剌沙衮，目前仅余布拉纳塔Burana Tower一处遗存。这座建于11世纪喀剌汗王朝时期的宣礼塔原本只剩半截，在苏联时代得到修复，但很可惜不是修旧如昔。如同北京八达岭长城，布拉纳塔在吉尔吉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是当地一日游的主推景点。进到景区，雪茄式粗塔伫立夺目，塔外不足百米有一土包，实为故城废墟。废墟后面的平地上散落着数十尊石像、石雕，并非全由本地发掘，而是从吉国各地搜集而来。有的雕像惟妙惟肖，尤以端杯对饮者为妙，大有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之幽意。
登塔的通道极窄，仅容一人，身形魁梧的朋友，须慎重上行。与中国一样，吉国每一处景点也会有一则穿凿附会的传说。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国王生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却受到诅咒将会活不过18岁。为了保护公主，国王下令修建布拉纳塔，公主就住在塔顶的阁楼，只有一位瘦削的仆人能通过狭窄的阶梯递送食物，想来是无人可近、万无一失。可是，在公主18岁生日的前夜，一只剧毒蜘蛛悄悄躲在最后的晚餐之下，对着可怜的女孩致命一吻，命运的安排终究还是验证了。如此暗黑的故事，一路上我还听到了很多很多。看来游牧民族性格虽然乐天豪迈，却也有感伤忧郁的时候。








在布拉纳塔旁侧，有一座微型博物馆，里面藏品不多，源流却很丰富。中国的孔方兄、希腊风格的格里芬雕像、刻有佛教符号的遗物和诸多伊斯兰时期的文物静静躺在一块，无声诉说中亚名都自古以来作为不同文明交汇十字路口的光辉历史。与大多数景区博物馆一样，更有价值的出土文物不会陈列于此，而是上交国家博物馆甚至外流了。博物馆最里面正中的位置摆放着大诗人哈吉甫的塑像及其作品书籍，这位《福乐智慧》的作者生长于八剌沙衮，后来迁至喀什噶尔生活直至去世。



3、Ak-Beshim（碎叶）遗址
1982年，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西南的Ak-Beshim遗址发现了一块石碑，碑铭上刻有“安西副都护碎叶镇压十姓使上柱国杜怀宝”等汉字。这个杜怀宝及其读起来就很霸气的头衔，有力证明了此地曾是唐代安西四镇之一碎叶的城治，立即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碎叶即素叶，素叶因河得名，当是楚河的一段或某条支流。非常遗憾，后来寻遍比什凯克全城，也未能亲眼目睹这块杜怀宝石碑。这里还出土了一块晚近的石头，至早不过明清，据回族朋友咖啡哥解读，竟是“马占福到此一游”，也被吉国学人当作宝贝呵！

如果旅人提出要去碎叶（英文译名Suyab），当地朋友或旅行社很可能一头雾水，不明所指。因为无论按照本地习惯，还是在UNESCO名录上，这个遗址的名字都叫做Ak-Beshim。小弟后来请教吉国的大学历史老师，才晓得在突厥语中，Ak是白色的意思，Beshim是日午，合读便是白日城之意。此地历经粟特、突厥、唐朝以及后来许多征服者的统治，碎叶只是其中不足百年、很短一段时期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意味深长，却不可因此忽略更加宏大的区域乃至世界历史。文革中，郭沫若著《李白与杜甫》，提出碎叶乃李白出生地，有人籍此增加当时对苏边界谈判的筹码。在学术上，这会不会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根据现有的文献与考古材料，既不能轻易否定其说，但更没有直接证据以资证明。其实，对于一位志在四海、名满天下的浪漫诗人，生于何处，死于何时，又有什么打紧呢？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言归正传，此处通常不在本地旅游选项之内。想要去碎叶，务必要说明是到Ak-Beshim。碎叶遗址离布拉纳塔直线距离只有十分钟车程，但司机师傅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车辆在入口处停留，游人首先要跨过一道形而上学、旨在宣示治权的门。往里走六百米左右，先是见到一处完整的方形遗址。在此远望七八百米外，有一小山包，走进发现其上布满沟壑墙垣，或许就是当年的城池了。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对古城遗址形制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欲发思古之幽情，亦不知从何说起。且拍下一些细节照片，回国之后再找相关书籍比照学习。整个遗址处于完全无保护状态，且不说风化侵蚀，可以想象将来游人来得多了，人头攒动，踩踏土基，令人十分担忧。








离开时，回头望望洒满黄叶的林荫路，倒不由得想起太白所吟：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二 游牧的湖：伊塞克湖梦幻环
1. 秋可明Chon-Kemin的夜与晨
结束碎叶遗址参观后，天时尚早，轻车过托克马克市而不入，直奔今晚的住宿地秋可明Chon-Kemin。这处山谷是进入伊塞克湖区的前哨站，当大家抵达村落，太阳已下山，天色渐暗。在民宿匆匆放下行囊，赶紧出门捕捉黄昏时分。从村头走到村尾，向不急不忙拔着胡萝卜的大娘问声好，给放学的孩子拍张照，好奇牛只的晚餐是否大种葡萄，远远还看到了从山林中呼啸而归的马群。好一派天地悠然，岁月静好！





这里需要介绍一番吉尔吉斯最大的旅行服务机构Community Based Tourism，简称CBT。CBT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运营，主要面向外国旅行者，立足乡土，依靠乡亲，结合各地自然景观与风土人情，提供环保、经济、高质量的旅游服务。CBT在吉尔吉斯全国建立了完善的分支机构，经过CBT认证的民宿都具有相当水准。今时今日，几乎所有的吉国旅行社均基于CBT模式运营，自然而然各地的民宿便积极向CBT标准靠拢。诚然，我们并不确定此行入住的民宿全都经过某种认证，却实实在在感受到这种吉尔吉斯农家乐、牧场乐的独到趣致和不可替代性。实际上，除了几个“大城市”，绝大多数城镇是不存在所谓的酒店的，星级酒店自不待言，便捷酒店亦是杳然无迹。
主人一家子看来喜欢安静，礼貌周到但话不多。晚饭吃的是馕、羊肉抓饭、西红柿拌黄瓜和自制草莓酱抹面包，佐以红茶、咖啡，简单而管够。热水是电热储水式的，提供滚筒洗衣机免费使用，带有电暖器的房间铺着地毯，一切都有助于休息。只是，晚上仅仅八九点时分，村子里已是鸦雀无声、犬眠猫憩。对于夜猫子，没有网络的漫漫早夜，实在有些孤单寂寞。
次日微光，起个大早，与友绕孤村漫步一大圈。两人伴随成群将要到山谷里食晨草的牛马出栏，在弥漫秋天干草垛味道的空气里探讨快乐与焦虑。此间心境，甚是复杂。无论如何，眼前这一片苍茫的山莽牧色，不正是平日困于逼厄都市、苦于压力山大的人们所向往喜爱的么。只可惜，后来不慎遗失这几天所摄大部分照片，如今唯有遥忆可追。
2. 小耶路撒冷卡拉科尔Karakol
用过早餐，朝着伊塞克湖东北部的旅游集散地卡拉科尔Karakol进发。路程费时超乎意料，司机Askart一直笑眯眯地说3 hours，而除去途中拍照游玩时间，仍整整走了6个小时。从此以后，我们亦逐渐接受吉尔吉斯小哥的平行宇宙相对论时间观。每每早餐时候问询今日路程几何，他总是一本正经答道3 hours。闻者肝胆俱裂，不禁条件反射，应激性地多塞了几口馕。
从Chon-Kemin开到伊塞克湖最西边的城镇巴雷克奇，要走近两小时山路。此间公路路况不错，从沿途看到带有中文标识的重装修路设备判断，应是我国援建。自巴雷克奇沿正北方行驶，大湖时隐时现，峥嵘初露。伊塞克湖是世界第二大高山湖泊，面积6332平方公里，最深处约700米，因其永年不冻、幽蓝如镜，唐代时又称热海、大清池。高山湖泊主要水源依靠高山泉水与积雪融水，基本上与河流无进无出。路过湖畔某个不知名小镇时，司机指着说道，这是当年苏联时期秘密水上武器的研发和实验基地，让人想到了70年代的老007系列电影。与许多著名湖泊一般，所谓水怪目击事件在伊塞克湖时有报道，一笑置之，来吃我呀！
在伊塞克湖北岸最繁荣的旅游小镇乔尔蓬阿塔进午餐，此地看上去像是三亚大东海一般的度假村风格，老式而过时。午后继续前进，路上的风景却是愈加迷人了。在远方皑皑雪山的映衬下，一群群骏马悠然走在蔚蓝的湖畔，享受着几千年来一直属于它们的肥美秋天。穿行在金色的杨树林中，种种由来已久的想象，那些读过的文字与诗歌，在这一刻定格眼前。心中的欢喜，实在难以尽述。





追逐落日，赶在余晖消失前，一头扎进雪山环绕的卡拉科尔。在突厥语言中，Ak是白色、Kara是黑色的意思，而kol指湖泊，Karakol就是黒湖之意。小弟曾留心，所经吉国各处，以Ak、Kara为前缀冠名的很多，这与我国洛阳、淮阴一类的命名法很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帝俄与苏联时代，这座城市以葬身此地的著名探险家普热瓦尔斯基命名。此人曾四次到中国西部探险，在地理学史和探险史上有他的一席之地，发现了后来同样以他命名的普氏野马、普氏原羚，也是后来斯坦因、斯文.赫定等人的前辈。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傲慢的帝国主义者，对原住人民极不友善，在中国书本上的形象偏负面。LP指南上提到，专门的普热瓦尔斯基纪念馆，还在卡拉科尔十几公里外的Pristan卫星小镇上。作为一名博物馆控，必须设法前往。不巧，在卡拉科尔的两天正好是土曜日和日曜日，所有博物馆闭馆谢客，连在市区的城市博物馆都没有看成，很是惆怅啊。

（这是城市博物馆，更值得一去的是十几公里以外的普热瓦尔斯基纪念馆，在LP指南上唤作 Przevalsk Garden。）

在黒湖之城，有点儿出乎意料，我们被安排入住了一间在Booking评分极高的民宿。热情接待我们的少东家Askar是一位工程专业在读大学生，貌似很腼腆。享用晚餐时，我们怂恿他稍后一起出去走一走、“喝一杯”。小伙子瞅瞅父母的房间，面有难色，微笑摆手，连言不妥。当然，我们最后还是一起出去了......
夜色温柔，月明星稀。在黑暗的掩护下，大伙儿连接扒着大门欣赏了东正教堂和东干清真寺，又走到胜利公园，瞻仰纪念不幸死于1916年沙皇俄国屠戮的吉尔吉斯人民的群雕。中国境内的吉尔吉斯人，即柯尔克孜族，有很大一部分约15万人，还有北疆的许多哈萨克族，即是在那场灾祸中迁到新疆避难的。
我们出来行的，说好要走一走、喝一杯，走都走了，那就一定要去喝一杯。悄然踱进一家Cash酒吧，领略了一番小城风流。如果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当地朋友成家的坐一桌，未婚男子与未婚女子分开坐，不可逾越。即使在热舞时分，未婚男女亦是授受不亲，各自翩翩，保持不至于发生身体接触的微妙距离。此时，小弟才意识到自己毕竟身处一个穆斯林为主体的国家。虽然整个国家高度世俗化，但在首都以外的市镇，或许还得按老规矩来。



白日朗朗，再度寻访东正教堂和东干清真寺。卡拉科尔可谓是天山脚下、黒湖之滨的小耶路撒冷。吉尔吉斯人自古以来在此饮马放牧，19世纪到来的俄国人将这里作为经略中亚的重要基地，稍后东干人又从中国陕甘一路避乱而至。不同种族、不同族群的宗教场所，在苏维埃时代均遭摧残重创。当日所见二堂，实属珍贵孑遗。东正教堂的主体为木制，据说其五个圆顶金色洋葱头曾被布尔什维克削去，吉国独立后复建。而细看东干清真寺大殿，也总觉得有些违和，或许是不太习惯在中式的飞檐拱顶之上，还有俄式的彩色积木般拼图。中亚东干族的来由涉及一段尚去不远复杂的、残忍的历史，出于种种考虑，此行没有特意地去寻访了解。



3. 徒步天堂：阿尔金-阿拉善Altyn-Arashan
7日上午结束市内参观后，一行人赶往半小时路程之外的阿尔金-阿拉善山谷，到达山口已近中午12时，匆忙开始期盼已久的徒步之旅。阿尔金-阿拉善，Altyn-Arashan，在中国也有这两处地名，但含义有所不同。在当地语言中，此乃“黄金温泉”之意。有趣的是，随口问Askart松树在吉尔吉斯语中怎么说，答曰Kara-suel（音译）。一路迎坡而上，看着山阴成片黑压压的松林，心想果真贴切得很。
这是一段令人感到极其愉悦、又带有极大遗憾的徒步经历。整座山体坡度缓和，除了不长的两节碎石路，并无特别难行的路段。很难得，沿途几乎见不到任何垃圾，比较之下国内热门徒步路线垃圾遍野的惨状不敢形容。松柏郁郁葱葱，溪水潺潺湲湲，天色无晴无雨，美景似近又远。行走如此山水之间，视界开阔，心胸澎湃，偶现山屋断桥、野马旅人，又平添了不少野趣。





走着走着，不时遇到或骑马或乘车的重装驴友。从他们露出惊讶微笑的神秘面容上，嗅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诡异。在下午近15时，终于觉察到，由于大家的脚步过于拖沓缓慢，如果继续贯彻无马步兵的一本道精神，在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不可能到达原定目的地、山顶温泉营地。阴风秋寒乍起，山间没有一点点信号，心里可是碜得慌。心有不甘讨论一番，还是果断地、理性地而又无比沮丧地决定立即原路下山。据司机描述，山上亦无信号，条件十分简陋，除了出租帐篷别无长物，而且山顶海拔已达3000多米，天寒地冻，很有可能遭遇恶劣天气，看上去我们带的衣物也是不够的。言之凿凿，何不早说！无论如何，我们的准备极不充分，主要责任在自己，而不能怨天艾人矣！事后总结教训，想要全程步行登顶，至迟应不晚于上午10时开始爬山，留足充裕时间，如果还想在山上过夜，估计得自备睡袋。比较之下，乘游览车最省事但多少有些无趣。在本地老骑手的带领下骑马上山，可能是折中的最佳选择。

（骑兵，还带着备马！）

（轻车熟路的车兵！！）

（重装车兵！！！天啊，还有没有一点点户外精神？！）
临时改变行程，意味着与附近著名景点铁红色的悬崖峭壁七牛岩擦肩错失。此地由来有一段可怕的传说。从前，一个部落头领抢了另一个部落头领的女人，从而引发无尽的仇杀。后来，在德高望重的长老斡旋下，两位酋长终于愿意坐下来商量如何了结这段恩怨。结果是，掳掠者将一把尖刀插在这位美丽又无辜的女子胸口，前夫君居然因此觉得挽回了颜面，皆大欢喜，握手言和。女人的鲜血，喷染在原本作为牺牲的牛只背脊。天地感念悲怆，遂化牛为岩，任后人凭吊。
这个故事，或多或少反映了吉尔吉斯女性一直以来在两性关系中极不平等的地位。这里插几句关于“抢婚”的话题。抢婚，曾是吉尔吉斯非常流行的一种找老婆的实用办法。既有形式上图个热闹、实际上你情我愿的抢婚，但更多的是骑马驾车、明火执仗地强抢强娶。女孩一旦被掳掠，等待她的是男方家庭无休止的纠缠压力，甚至是意图生米煮成熟饭的暴力侵犯，而女方家庭对此往往顾及所谓“名誉”，忍气吞声予以默认。一路来随机问询当地人，发现在上一代人的婚姻中，近一半是由抢婚而确定的。如今在某些相对落后的地区，例如靠近中国的纳伦州，抢婚习俗仍未消亡。不止一位来自纳伦、在比什凯克上大学的女性朋友告诉我们，她们每次回家都得特别小心，一旦被抢，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校园了。
4. Fairy Tale峡谷和伊塞克湖南岸
所谓知耻而后勇，下山的步伐倒是轻快得很，五点不到就出山了。当机立断改变计划，立即前往下一处景点Fairy Tale峡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黄昏消逝前的最后十几二十分钟，我们像掉进虫洞又出来的太空旅客一般，乍然看到一副火星地貌，惊喜不已，一扫沉闷。


（左侧这道长城般的边墙，司机说是天然形成，我却认为是古代军事要塞遗址。）



晚上入住一家不错的民宿，大妈手制的饼干很好吃。谁能料到，这是最后的舒适奢华了呢......


8日，天尚未光，驱车到大湖南岸看日出。颇为可惜，彼时有一团浓重的湖蒸云遮挡了旭日东升，悻悻无功而返。用过丰盛早餐，继续上路。




许多旅行者都会注意到大唐玄奘法师关于伊塞克湖的记载，而早在汉武帝的时代，国人对此地便有较切实的认识。据日本学者小谷仲男先生考证，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联络乌孙共击匈奴，其时乌孙王庭就在伊塞克湖南岸，这比中国学界普遍认为的伊犁河畔又往西推进了好几百公里。在吉尔吉斯期间，小弟不时放大Google maps，比照《史记.大宛列传》所记载西域各国方位，感觉日人之说更加令人信服。
与伊塞克湖北岸、东岸水草丰茂的醉人秋色相比，南岸沙砾遍布的荒漠化程度颇为令人惊讶。大部分时间里，车辆仿佛行驶在戈壁滩上。直至快要离开伊塞克湖区，我们才重新迎来一片宜人牧地，不禁欢呼雀跃，跳出车外，追逐羊群，放飞自我！






离开这片水草丰茂之地不久，经过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如太空明镜一般幽蓝深邃。本可在高处拍下全貌，犹豫间车已驶过。再往前走，复见水生胡杨林。由于地势高低不平，树林上下两道河一高一低，形成了悬河奇观。




当天下午，我们来到Askart的家乡Kara-koo，并住在他家。几天下来，相处友善，因此多少有一些走亲戚的感觉。傍晚时分，登高俯瞰这一片的村落，竟然有些想家了。临睡前，再度来到山顶观星。呵，和家乡南天的星空一样，织女与牛郎，依然是星空中最容易辨识的两颗星。此行旨在休闲，没有带相机。星光闪闪，存在心间就好。大娘做的早餐非常地道，手工制葡萄酱很特别，而一种类似芝士披萨的本地馕尤为好吃。以如此晨起饕餮的方式，告别环绕了一圈伊塞克湖，大家心满意足而又依依不舍呵。


伊塞克湖沿岸及湖泊以东的天山脚下，是真正的大范围的游牧区。我想，游牧与放牧的涵义应有所区别。在我国的牧区，除了北疆伊犁和阿勒泰一带，其它地区包括内蒙古的草原，恐怕已很少有条件进行季节性转移的游牧。再与其它几个人们印象中的游牧国家相比，哈萨克斯坦与土库曼斯坦已经相当富足不怎么骑马了，蒙古牧民更乐意用马匹换摩托。只有在吉尔吉斯斯坦，还保留着完整的牧马人生活方式与游牧风情。牧马，则是吉尔吉斯游牧生活的核心本质。马匹，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或生产资料，它就是生活本身。人类文明上下一万年，汽车飞机的出现不过一百多年，之前九千九百年全都是人类与马共同创造的历史。我以为，每个现代人、特别是喜欢历史的人，只要有机会，都应该亲近马匹。只有坐在马背上，我们才能真切理解何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什么又是铁马冰河入梦来呢。
从来乃宋粉，忽而慕胡风。惜哉小弟从未体验过真正的游牧生活，这次由于是在秋季，也未能见着很多传说中散落在草地之上的点点毡房。各种传统的骑马赛事与庆典，大多在春夏时分。每年的3月21日是中亚最盛大的纳夫鲁斯节，人们举办“布兹卡谢 buzkashi”马背叼羊比赛。到了夏天，在类似那达慕大会的“查比什chabysh”节日上，将会看到丰富多彩的赛马活动。这两个节点，是旅行者体验吉尔吉斯游牧文化的最佳时机。
行笔至此，突然想起作家李娟写过的那些描述阿勒泰游牧生活的书籍。我曾有天地辽阔绵长的同感，却触摸不到更为鲜活的血脉贲张。这是离开以后，又在心头渐渐浮起的遗憾呵！
三 科奇库尔及中部地区
离开伊塞克湖区后的行程，开始受到不可抗恶劣天气的干扰和阻碍。原定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目的地，高山湖泊松克尔湖Song－Kol，临时因为天寒封路无法前往。于是，Askart建议我们改赴吉国西部的Sary-Chelek湖。新的路线首先要翻越吉尔吉斯南北分界线、3000多米海拔的Ala-Bel Pass山口，然后沿着托克托古尔水库库区公路行驶，经过中部重镇科奇科尔Kochkor，再蜿蜒折向西部的群山。这段路程足足走了两天，由秋过冬复入夏，充分领略了不同的气候与地形，既意外收获一个美好的黄昏和难忘的夜晚，也为其实并不太秀美的湖泊在漫漫长路上耗费了过多的时间。实际上，在秋冬季节的高山国度旅行，时常会遇到计划不如变化快的情况。如果一早设计好B计划，处变就会从容多了。
1. 爬雪山





2. 过水库

（从雪山俯冲而下的山谷两侧，小气候乍然回春，路边摆有许多蜂箱，纯天然品质想必是很不错的。）



（水库四周的土地颇为荒凉。不知原本地貌如此，还是受到水利工程的影响？）

在古代，吉尔吉斯以盛产好骑手闻名于世，这种驾驭坐骑的天赋传承至今，演化成对各种车辆的轻松掌握。艾特玛托夫写过一篇关于奔跑在纳伦-新疆国际公路上司机的故事，虽然主题关于爱情，其中对恶劣环境衬托下、司机神乎其神车技的描写细致入微，也令人印象深刻。一路上各种运煤、运金属矿石的大货车和油气车来来往往，日夜兼程拉动经济走向繁荣。以车上一众老司机的观察，人家确实开得又快又稳，俨然有序。不时见到奋力爬坡的自行车手，路过的车辆都会鸣笛为之呐喊助威。
吉国矿产资源丰富，经济增长随着矿区开发力度不断加强而预期乐观。据报道，某座与加拿大公司合作开发的金矿，其产值就超过国家GDP的10%。可是，基础设施建设看上去严重滞后了。这段公路由于严重超载，路况受损严重，有些路段还是煤渣路，烟尘沙土飞扬。偏偏我们的车辆密封性不好，尘土从缝隙中渗透，弥漫整个车厢，这般土浴桑拿的折磨因为沿途无网络而痛苦倍增！
好消息是，随着我国与吉尔吉斯斯坦在各方面合作的不断深入，特别是几段公路建设项目进展顺利，在未来几年吉国道路状况必有极大的改善。相对来说，商议已久的中吉乌国际铁路一直没有开工动静，恐怕是深受吉乌两国关系不睦的影响。
3. 策马行
我注意到，无论是在首都，还是在僻远、相对落后的村镇，吉尔吉斯的孩子们总是穿着干净、神气的校服，由此可见国家和人民对教育的重视，让人由衷钦佩。有一篇报道称，仅有600万人口的吉国拥有50多所大学和6500多所中小学，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想想看，在中国许多六百万人口的中等城市，甚至有些省份，也达不到这般数量或比例。然而，同一篇报道也指出，近年来吉国大中小学的数量已经被清真寺和宗教学校超过了！




暂且将时间拨快几天，当我们从奥什返回比什凯克、再度经过科奇科尔时，实现了骑马的想法。全程两小时，过程很欢乐。只是，出于谦让，小弟接受了一匹最矮最瘦的小黑马。我的驽騂难得比驴大不了多少，驮着我气喘吁吁，稍微跑快一点就要口吐白沫，实在不宜乘之旅行且打劫。话说这马儿，就跟我们人类一样，见草就啃，不蹬不走，时不时尥蹶子，还有工作时间屎尿多！民宿里的广告宣称，租一匹马全天的价格仅为人民币100元，需要向导另加80-120元，相当划算。
在科奇科尔的民宿里，遇到许多来自西方的旅行者。其实，无论是骑马还是徒步，这一带的自然条件相对伊塞克湖区可谓恶劣，炎热而干燥，荒凉且风尘。对于我们普通旅行者来说，还是尽量将户外活动安排在伊塞克湖畔来得轻松惬意。不过，西方人普遍就好这一口，看着他们在院子里研究如何在野外快速安全地生火及灭火，这般环保意识应该学习。



（策马归来，想要冲刷一身尘埃，就得接受露天太阳浴室的洗礼。）
4. 峡谷行
路过一片不知名的废墟，以我的判断，年代不会太久。仔细观察穿梭其中的羊群，发现群主必定是一只臀部最为肥大的公绵羊，而群里还隐藏着几只黑山羊充当管理员，当中的管理哲学真是耐人寻味！







（混入绵羊群专查敏感状况的黑山羊！）

（跨过这条河，从一个山谷走进另一个山谷。）

（汽车露营在吉尔吉斯颇为流行，沿途凡是风景绝佳之地，处处可见露营者。此行没有体验一番露营滋味，也是计划不周的后果。）



5. 英雄冢
黄昏时分，抵达以英雄Kojomkul命名的村庄。这个传奇人物生卒于1889-1955年，身高2.3米，体重165公斤，具体事迹不详（向导亦说不出所以然），其故居、坟墓和纪念碑保存完好。




6. 欢乐颂
多日来发现一条定律：吉尔吉斯乡下最好的建筑，一定是学校。在操场上操戏的孩子们，看到我们一点不怯生，争先恐后展示自己的男孩气概和运动天赋。一起戏耍，分享糕点，留下小礼物，特别开心。








7. 两重天
又是黄昏尽染时分，投宿的主人家里，摆有一张高颜值的全家福合影照片，引发小弟类似走进高老庄一般无尽的遐思。可惜，这么些可爱的女儿们统统不在，家里只有一位老大娘，将室内布置得温馨又暖和。





从这个晚上开始，我们陷入了洗浴和如厕困境。厕所是在户外似乎被肥料堆包围者的旱厕，而所有生活用水，来自一尊水槽的存储。入乡随俗，随遇而安，不仅是说说而已。22时许，月亮尚未升起，驱车前往大草原，把车灯一关，除了点点星光再看不到任何光源。银河束带，北斗暗沉。每每看着闪耀全天的浩瀚星象，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整个人都会变得很燃，觉得自己是圣斗士下凡呵！在如此辽阔的草原上，漫天星辰可见度非常之高，不妨尝试暂且搁置西天星座观念，以中国传统的三垣二十八宿视角去辨识，别有一番乐趣。


（窗含西岭千秋雪，旱厕远眺风光好！）

（门泊东吴一水槽，家庭用水全靠它。）
8. 高山湖
接下来的一天，不知如何形容是好。路上的风景相对而言比较无趣，几乎全日都耗费在路上。晚上入住山脚下的民宿，在灶前教教Askart简单的中文。餐后颇感无聊，抬头看星空，发现银河更加明显了，呆了一会儿，回屋画画儿，看看书。





睡前重温艾特玛托夫小说《白轮船》，其中关于吉尔吉斯人祖先的传说颇有意思。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叶尼塞河两岸聚居着许许多多的部落，吉尔吉斯人的祖先也是其中的一支。部落之间，争斗不息，相互屠戮，抢粮食、抢女人、抢红抢蓝又抢龙。某年月日，这个部落的头领去世了。在他的葬礼上，仇家部落出其不意发动突然袭击，大开杀戒，片口不留。当胜利者正要带着战利品班师回巢时，树林里跑出一对幸存的童男童女。或许因为屠刀已经入鞘，敌酋没有再下毒手，而是狡猾地将两个小孩送给各部落共主可汗处置。终日醉醺醺的可汗才没有功夫理会这种草原上每天都会发生的小事呢！奉他的指令，一位女巫将男孩女孩带到悬崖边上，狠心就要推落下去。北风萧萧，流水咆哮。此时，草原上受人尊敬的神兽、美丽的长角鹿妈妈出现了，恳请女巫把两个孩子交给她哺育。女巫到底是答应了，走前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人类不值得信任，总有一天，长角鹿妈妈将会自食其果。
长角鹿妈妈驮着这对童男女，披星戴月，爬山涉水，来到了伊塞克湖畔，用甘甜的乳汁将他们哺育成人。后来，男娃娶了这里最强大的酋长的女儿，生了七个儿子；女娃嫁给最英俊的勇士，生了七个女儿。子子孙孙联姻繁衍，逐渐就有了四十个部落，进而形成吉尔吉斯民族。话说看到这段，惊诧于北方部族的优生观念比较强。比较伏羲女娲以及中国南方和东南亚各民族三月三兄妹成亲等传说，在伦理上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早先的人们，非常感念长角鹿妈妈的再造之恩。鹿成为了民族的图腾，任何人都不允许伤害这些神灵一般的动物。可是，后来世界上出现了富人和穷人，富人越来越富，穷人不能再穷。当最最富裕的老翁即将咽气时，他想啊想，世上还有什么荣华富贵是自己没有享受过的呢？于是，富翁留下遗嘱，谁能弄到一副长角鹿的鹿角装饰在他的墓碑上，他的财产就属于谁。从此，这股贪婪、邪恶的风气就蔓延开来，每一户人家都在疯狂猎鹿。没过多少年，长角鹿妈妈的后代，就只剩下一雄一雌两只小鹿了。
小鹿的命运后话如何？请自行去看书吧！吉尔吉斯人擅长讲述很长很细腻的故事，民间史诗《玛纳斯》据说篇幅数十倍于荷马史诗。这篇传说所蕴含的历史信息量很大。实际上，吉尔吉斯人确实是起源并曾长期游牧于叶尼塞河流域，在蒙古兴起前后，才被迫辗转迁徙到伊塞克湖一带。“吉尔吉斯”这个单词的词源“Kyrk”，正是四十、四十部落的意思，如今吉国国旗上仍绘有四十道太阳的光芒。






花开两朵，言归正传。次日一早，花了一个多小时盘旋上山，沙砾路极不好走。到了山顶，面朝一个不甚大且平淡无奇的湖，依稀听到了湖水对愚蠢人类的冷静嘲弄。确实，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完全没有必要耗费多一至两天时间来到这里。假使时光可以倒转，我想应该在空荡的美女之家度过一晚后，就该直接出发去奥什。只是，当我们真正出发前往奥什，在长达十小时的路程上再度吃土时，不禁又在暗忖到底值不值得去奥什呢？
四 奥什:在费尔干纳盆地东部前沿的24小时
自从离开伊塞克湖、翻越雪山以来，从南到北，天气越来越炎热难耐，日晒如炙，浓烈开阔的秋天景致渐行渐远，转而进入如同大唐西域记所记载那般酷烈的地域。从骏马绵羊区到毛驴山羊区，不仅仅是地理区域的转换，文化差异开始凸显，种种不如意都会放大，一路摩擦着旅行者的意志与耐力。所有人都在祈祷，早点到大城市奥什，痛痛快快洗个澡吧！
回观吉尔吉斯斯坦咧嘴兽首地图，奥什正处于上下颌交结的咽喉要道，那块将吞未咽的肥肉，即是鼎鼎有名的费尔干纳盆地，今属乌兹别克斯坦。原初，奥什是亚历山大大帝建造的希腊化城市之一，进入伊斯兰化时代以后，逐渐成为中亚重镇，印度莫卧儿王朝开国帝王巴布尔少年时代曾在此地居留。从历史宗教的角度来看，此地应属于费尔干纳盆地的东部前沿。但出于分而治之的需要，斯大林精心设计和改变了中亚地区各加盟共和国的边界线，包括将奥什划给吉尔吉斯，为延续至今的种族仇恨与国家矛盾埋下了祸根。就在不久之前的2010年，奥什及附近地区爆发吉族与乌族之间的仇杀甚至内战，近千人丧命。家在奥什的朋友，曾向我仔细描述那般惨状。我们的司机朋友，受过高等教育，曾在美国留学，这么一个和善、尽职的青年，在经过贴近乌兹别克地段、收听到乌国广播时，也不禁气愤得捶胸顿足、口出恶言。要化解民族仇恨，恐怕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进入到奥什市，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在一家青旅放下行李后，去往附近的一家餐厅与从比什凯克过来的陕西朋友Yanan回合。这家餐馆有一位招待mm十分可爱，交换彼此instagram账号，日后发现她还是经常进行直播的小网红哟！
翌日，来到居高临下、俯瞰奥什的苏莱曼山，依次参观了清真寺、美术馆和位于山体内部的博物馆。博物馆凿山而建，里头不允许拍照，陈设品中有一尊犍陀罗风格佛像引人注目，但我认为比较像是复制品。


（苏莱曼山怒擎五峰，在奥什任何一处角落都能望见。在山脚下，一家美术馆紧挨着清真寺。）





（进山的山门立有一尊象头，想来是纪念巴布尔的意思。此处有茨冈人乞讨，但不至于形成骚扰。）



（不能免俗到此一游留念）

匆匆离开了奥什，并没有留给这个吉国南部重镇更多的时间。如今想想，也不太觉得遗憾。除了身心疲惫接近极限的因素之外，还因为这儿给人的观感与小弟曾去过的南疆十分相似，并无太多的新奇。更重要的是，我对整个中亚、特别是乌兹别克斯坦有一个完整的旅行计划，安集延、布哈拉、撒马尔罕、希瓦、塔什干......还有许多更地道、更迷人的中亚名城待访，暂且留些未来的念想。
对于旅行者而言，来到吉国，到底要不要长途跋涉去奥什？依小弟浅见，如果不是特别想要体验类似喀什噶尔那样的风土人情，专程去一趟，性价比不甚高。但是，如果事先准备好塔吉克斯坦或乌兹别克斯坦签证，由此进入这两个国家，地理上倒是顺理成章（由于吉尔吉斯斯坦与乌兹别克斯坦恶劣的双边关系，边境口岸是否开放往往取决于时局）。此外，从奥什返回比什凯克，不妨体验乘飞机，单程票价仅需人民币三、四百元。
不过，从奥什回国，将会是一段特别的经历。由奥什往东南3小时车程，经Sary-Tash小镇转车，再走5、6小时，即可从伊尔克什坦口岸归国。以下内容摘自Yanan今年10月的经历亲述：
“吉尔吉斯陆路通往中国有两条路线，一是经中部纳伦州抵达我国新疆克州吐尔尕特口岸，另一是经南部奥什抵伊尔克什坦口岸。两个口岸的开放时间可在www.caravanistan.com网页上查询，伊口岸开放时间是固定的，而吐口岸地处偏北，开放时间受天气影响较大而不固定。在奥什可乘国际大巴直达喀什，或者从奥什去Sary-Tash合搭出租再到伊尔克什坦口岸。我选择与另外两位同胞合租车，一路长途跋涉，先是抵达距口岸5公里的一个检查站，递上护照登记即可。因为我持旅游签，和其他两位持工作签的国人被分开了。对于游客，吉国海关热情有加。可是，后来才知道，两位同胞在吉国检查站被索贿了，而且最后临出关前他们又被索贿了一遍……走出吉国海关几百米外便是中国的检查站，照例需要登记，而真正的边检站还在4公里以外。如果不想步行的话，切记要留在检查站，让驻守官兵帮你安排一辆路过的货车搭乘。通过“边检站”，按理说已经进入国门，可并不是。这里仅是检查，真正的边检口岸在100公里之外的乌恰县，所以我们未获允随意离去，而是必须搭乘官兵安排的车辆到达乌恰，完成盖章入境等手续。当天凌晨5点离开奥什，到晚上9点才算完全出关。恰不是身骑白马过三关，改换素颜回中原！”


话说与友挥泪告别后，我们要反向沿着问号路线，再度经历乏味的两天十几个小时车程，返回首都比什凯克。第一天晚上在塔什库梅尔附近的村落住宿，这里的人们，长相比较像乌兹别克族。但想想司机是绝不会把我们拉到乌族人家的，有些疑惑。


第二天途中经过一尊巨大的红色玛纳斯雕像，进入塔拉斯河谷地区。这个河谷于北是哈萨克斯坦名城江布尔、又称塔拉兹，于南吉尔吉斯斯坦有座城市就叫做塔拉斯。此地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怛逻斯之战发生地。尽管导致唐朝被迫退出中亚的真正原因在于安史之乱，但仍可以归纳地说，中亚各地，包括东至吐鲁番、哈密的广袤地区，如今遍布巴扎、麻扎和宣礼塔，都是此役的因果。


渐渐驶入杨树林间大道，首都是越来越近了，路边的景色又变得令人愉悦。那曾令人感慨其小的比什凯克啊，此时此刻，已然变成灯火阑珊那头低吟胡不归的娉婷少女了呢！

五 比什凯克
在伙伴们回国之后，小弟因为种种原因在首都又逗留了几天。一直都觉得，探究异域城市生活的乐趣丝毫不亚于领略自然风光。在吉尔吉斯，一大半时间用在野外和乡镇，以及在去这些地方的路上。多数时候，我们面对的是语言不通的人民、彬彬有礼但又已然习惯程序化流程的旅游从业者，以及那些抱着同样目的而来的旅行者。只有回到城市，潜入街巷，才有更多的机会了解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比什凯克，彼城彼民，予我深刻的印象和不一般的回忆，必须详细一书。
1. 住所
比什凯克是一座相当小且基本没有高楼大厦的城市，带着浓郁的苏维埃风格。在这座棋盘状格局的城市里，如果设定偏东的阿拉图广场为城市原点，以中轴线楚伊大街(Chuy Ave)为经、挨着广场的自由大道Erkindik为纬，分别延伸东西四五公里、南北两公里，那么包括博物馆、公园、购物中心、美味餐厅等等绝大多数去处集中在这块步行完全可覆盖的区域里。对于游客而言，无论是委托旅行社安排住宿，还是自己找地儿住，首先应该考虑离核心区域越近越便利。此地最好的酒店应是君悦，次之洲际，两者价格高昂可忽略；而均价人民币200-300元一晚的三星级酒店为数不多，相对民宿公寓，性价比不高。坐落于广场周边条件不错、可容纳2-4人的公寓，价格通常在人民币150-200元之间，选择很多，非常值得推荐。回头想想，与之前日子相对辛苦的住所相比，还是很有必要在首都住得略好一些。


（阿拉图广场，得名于城市依靠的山峦。右边是传奇英雄玛纳斯立像，旗后乃国家历史博物馆。）

2. 美食
首都大小餐厅的卫生条件都相当不错。在简易餐厅，很好吃的Ganfan，也就是盖浇饭啦（小弟怀疑这个名字或许是“东干人之饭”的意思），料很足，15元左右，而街边卖的大只羊肉烤包子售3元。在很不错的风味餐厅，像财主一样大快朵颐，有茶有汤有肉有主食有甜品，通常仅需人均人民币几十元而已。例如，这家位于Bishkek Park购物中心不远处的Navat餐厅，是我的挚爱。作为地道的南方人，亦百吃不厌。吉尔吉斯族饮食注重原滋原味，不甚重口。比较之下，东干族餐厅浓油重醋嗜辣，带着一股强烈的陕西风味呐！在吉语中，Navat是一种黄色的炼糖，配以泡红茶，实乃天作之合。


在遍布街头巷尾的咖啡馆里消磨时光，是为在比什凯克生活的一大乐趣。Sierra coffee相当于星巴克一样的美式连锁，当地的couchsurfling朋友约见很喜欢定在这一家。个人倒是比较喜欢俄式的咖啡和点心，甜而不腻，口感比甜到发指的土式甜品美味得多！在德国大使馆与法国大使馆之间就坐落着一家不错的街坊咖啡店，里面兼卖女士手工衣裳与饰品，相得益彰，颇有趣致。




因为拥有中文版在前，在旧书摊认出这本15世纪帖木儿帝国大诗人纳伏依的长篇叙事诗集。中文版厚厚几百页，而这个版本仅是薄薄的一册，想来任何语言诗歌的翻译都难免画蛇添足吧。


通常不太愿意在国外吃中餐，每每都觉得过于油腻了。如果一定要吃，那还是吃火锅吧！想不到，吉国朋友也很喜欢吃火锅。在马戏场旁边有一家重庆火锅店，味道还不错，份量十足，并且入乡随俗在侧厅装有卡拉OK，大可吃完两盘黄喉再去吼一首好日子哟！


街边常有人贩卖新鲜水果，时令葡萄和草莓鲜甜可口，价格和卖相都比超市好，但天一黑就会收摊。

3. 最爱街边照出一脸黄
如果说，伊塞克湖无垠的秋景令人心旷神怡，那么比什凯克街道两旁的黄叶不遑多让使人迷醉。市中心阿拉图广场以东、南北向长约三四里路的林荫大道，南起伏龙芝将军跃马雕像，北至杜博维橡树公园，是城市中最为惬意的道路与街区。强烈推荐，哪怕旅行者只在这座城市逗留一天半载，亦须趁天气晚秋，徐步林间，且行且憩。











在广场西侧，有一座建筑绰号也叫做白宫，顾名思义就是总统府。紧挨着权力中枢的背后，竟然是一大块祥和欢庆、带有浓郁舒克贝塔风格的游乐场。

露天游乐场与杜博维公园之间没有明显界限，许多时代感与民族感很强的雕塑散布在公园中。






广场以南，伫立着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的雕像。在他的笔下，无比壮丽的大好山河与极其细腻的人物心理水乳交融，让全世界读者认识和喜爱上这片热情的游牧之地。作为社会活动家和外交家，他广受尊敬与爱戴，不负盛名。如果要带一本书去吉尔吉斯，没有比他的小说集更合适的了。


比什凯克西部有一条“邓小平大街”，或许是海外唯一纪念邓公而命名的街道。一尊形散亦未必神似的雕像坐落在楚伊大街与邓小平大街的交界处，自东而西乘坐220公交车可至。比什凯克公交车多为苏式小巴，通价10索姆。由于车辆较矮，人站着看不到外头，很有坐过站的危险。






比什凯克中央邮局离广场不远，内有不少纪念和特种邮票出售。寄到中国的明信片邮资37索姆。




奥什巴扎，比什凯克第二大但最出名的巴扎。据说是因为里头的商贩几乎全都来自奥什而得名，寓名之下隐隐体现了吉国的南北差异，俄罗斯化较深、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北部人民，对南部中亚属性更强的同胞，或多或少有些优越感。比较而言，尽管同样经历了历史上种种不公正及残酷对待，吉尔吉斯斯坦或许仍是中亚五国中俄罗斯化较深的国家。
说到这个话题，不妨简单转达几位来自吉国不同地区朋友的看法。生活在首都的人们毋庸置疑，自我感觉最好，其中吉族与俄罗斯族又有所不同。俄罗斯族对于俄罗斯有种望乡之感，愿意留在吉尔吉斯的年轻人不多了，大多数俄族青年会努力争取回到俄罗斯发展；而吉族的年轻人选择面更广阔一些，除了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往西向往迪拜和伊斯坦布尔的不少，面向东方大国寻求机会的也很多。在首都以外，从北部伊塞克湖区到中部纳伦州的吉族，与定居在南部奥什地区的同胞，又有所不同。一言以蔽之，前者民族归属感强烈，后者宗教虔诚度较高。这便是千百年来游牧生活与定居生活之差异，对同一族群造成的不同影响。有意思的是，我能感觉到，北部和中部的人民，对中国人更友善、更热情，个中原由，其实不难理解。



走出广场周边区域，不难发现整座城市的街景同样呈现出一派强烈的苏维埃风格，遍布战争与革命的纪念物，历史人物与艺术雕像随处可见。





这是一处废弃公园里的废弃温室，我的朋友Elin告诉我其中有颗棕榈树树龄已经超过20年，颇为惊奇其尚有一丝气息。



（爱乐厅门前不时翻耕的花圃！）


4. 走进大学
很高兴在伏龙芝将军纪念馆，偶遇学习中文非常有天赋而且很努力的爱达娜同学（真真是零基础学习三四个月中文，便可与我进行基本交流）。通过小同学有幸又认识了比什凯克人文大学孔子学院的李雲颀老师，后来从李老师的朋友圈上学习获取了许多非常有益的知识和信息。据老师介绍，吉尔吉斯斯坦的大学基本集中在首都，最好的学校是斯拉夫大学和玛纳斯大学，人文大学、国立民族大学还不错，高等教育文科较好，理工科较薄弱。小弟曾在高校工作，对大学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在比什凯克的每一天，至少走访一两所学校，由此收获不少感性认识。我最喜欢的高校是阿拉巴耶夫师范大学，原因无它，在这里，我结识一位历史小老师，由此才启迪了之后的某段私家旅程呢！
师范大学：


工业大学：



工程大学：

英语授课的人文大学：

土耳其-玛纳斯大学

音乐学院：



美术学院：


（是艺术就不要遮遮掩掩！）

同学们在排练《玛纳斯》史诗。玛纳斯是传说中10世纪的史诗英雄，吟唱玛纳斯史诗的民间艺人被唤作“玛纳斯奇”。由于该史诗的篇幅实在是太长了，以至于自古以来最杰出的玛纳斯奇也仅能演绎其中十分之一二。1995年，吉国隆重举办玛纳斯1000周年纪念活动，对凝聚其时独立不久国家民族意识意义重大，如今玛纳斯纪念雕像遍布全国各地，是为民族象征。最近，我看到一篇报道：前第一副总理、土耳其-玛纳斯大学东方学系主任奥斯玛纳坤先生在一次讲座中提到，玛纳斯手下有一位来自中国的杰出将领阿卢玛纳别特，其原型或许就是汉朝的李陵。这让小弟不禁想起，在亚美尼亚听到的三国名将马超后裔流落该国繁衍成著名马米科尼扬家族的类似传说，姑且一笑。

值得一提的是，日韩两国在吉国乃至整个中亚的文化传播态势不容小觑，很多大学都有两国资助的研究中心。就宣传手段和接受程度而言，实属我国孔子学院的劲敌。




5. 博物馆与文化生活
旅行期间，不巧宏伟的国家历史博物馆正在维修之中，很遗憾每日经过却不得其门而入。历史博物馆旁边有家地下室书店当属比什凯克最佳，我在这里买到一本关于吉尔吉斯游牧文化的英文版书籍，虽然昂贵却物有所值，顺带欣赏了一场其乐融融的小型音乐分享会。书店里的书籍自然以俄语书为主，小弟虽然连西里尔字母都认不全，却还算喜爱俄罗斯文学的忠实读者。无论在哪个俄语区国家，说出普希金和托尔斯泰的名字，对面的朋友通常只是微笑点头；进而谈谈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叶赛宁的话，立即让人刮目相看；如果你能够津津乐道蒲宁和帕斯捷尔纳克，那就必定要一起去“喝一杯”了！





在此，依次介绍几家去过的博物馆、纪念馆和美术馆。地理学会博物馆坐落于市政厅旁边，集教学、研究和陈列等功能于一身。二楼的老奶奶管理员十分热情，唤来一位小鲜肉同学当翻译。讲解之余，还向小弟展示了几块塔拉斯河谷出土的唐代砖瓦碎片，说道她本人收集各国银纸硬币，可不可以用一块唐砖换一块钱人民币纸币呢？这等助人为乐的好事怎能拒绝呢！临走时，大娘一定要我舔块石头。呵呵，咸的，天然盐石。待客以盐是俄罗斯风俗，不过面包在哪里？




动物学博物馆，毋宁说是说是动物标本博物馆，隐藏在楚伊大街接近西端的尽头。里面的鸟兽藏品颇为丰富，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高原明星大尾巴雪豹了。在比什凯克动物园，可以见到活的雪豹。






伏龙芝将军纪念馆，在林荫大道的北部尽头。馆内展品说明全为俄文，但孔子学院学生说，他们正在组织翻译成中文，善莫大焉！国人大多听说过伏龙芝军事学院，对其生平却不太了解。这位生于比什凯克的早逝将星，可谓是苏俄之左宗棠，当年如果不是他坚决、果敢地领兵进击，中亚几个斯坦或许从一早就脱离苏维埃版图了。



国家美术馆在歌剧院的马路对面，一共两层。一楼当时正在展出现当代油画，风格大多类似列宾的巡回画展派，题材很接本国地气。二楼有一半展厅陈列现代艺术，感觉创作者意图一眼即穿，有点乏善可陈。真正有价值的宝贝在另一半展厅，以民族传统毡毯和金银饰物为主。毡毯对游牧民族来说，是绝不可或缺的、最宝贵的居家财富。其花纹、样式、织法等等，均大有学问可挖。馆中几幅大型挂毯，我想虽然相当接近天下毡毯之源的波斯风格，但相对以抽象对称为主的传统伊斯兰图饰，明显带有丰富的印度、蒙古元素，富有与游牧生活息息相关的动物、人物图案。有些原始的雅利安人符号装饰，和散落在高山之间的岩画图案十分相似。有趣的是，从一副挂毯中还发现，吉国的十二生肖有鱼而舍龙。













在某个周末，欣赏了一出歌剧阿依达，票价相对本地人收入有些小贵，次佳的位置人民币80元。开场时间较早，晚上6点半开始。我想全世界的阿依达都是用意大利语演绎的，这儿也不例外，只是不太能接受美丽的埃塞俄比亚公主造型实在很像肥妈玛利亚！





这几天一共发现四家电影院，大片儿基本与世界同步。花了150索姆看了一场本地喜剧电影，作为知名副导演，如果以豆瓣口味，抛却新鲜感，至多给打个5分。





（这位明星很像力宏耶！历史题材我喜欢，可惜档期不对未看成。）

（女主的表演风格都几似郑爽！）

6. 夜色，夜店！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别让孤独环绕你的左右！比什凯克是一座典型的周末型城市，平日波澜不惊，周末的夜晚精彩非凡。小弟颇为喜欢在酒吧里与本地新老朋友敞开心扉闲扯海聊，这是一个不断刺激灵感的过程，实为旅行途中一大乐趣。总的来说，比什凯克夜店有一种难得的乐而不淫的气氛，音响力度恰好足够热烈又无碍交谈，人们尽情欢乐又颇有礼貌，坦率热情而不失节制。温馨提醒，大多数场合对着装有一定要求，对绅士而言，在旅途中带几件不同风格的衬衫绝对必要。

（12BAR，位于德国领事馆隔壁。这座因坐落在12层楼而得名的餐吧，或许是比什凯克最佳约会场合，城市风景一览无遗，对来宾着装严格要求。）

（Promzona，距离市中心有些远，打车须20分钟20元人民币，在周末收取50元门票。相对当地收入水平极其不便宜，但算是物有所值。这里是俄罗斯族俊男美女聚集的乐园，正宗俄国乐队、混调伏特加还有大长腿，一个都不会少。如果远方的客人会一点点俄语，那再美妙不过了。就在这儿，我们给佳佳过生日，衷心祝愿可爱的小姑娘拥有美好幸福的未来！）

（Zoiden，位于阿拉图广场南边的酒吧一条街上，是本地吉族年轻人特别喜欢去的地方，风格有些洗剪吹，不是很合口味。）


（隆重推出小弟的最爱，Metro Pub，挨着市政厅，就在城市的正中心。风格相对国际化，顾客以职场人士和各国朋友为主，大家多少都会说一些英语。在这儿遇到不少有趣的人儿，有极度推崇中国的大叔、美军基地的大兵，甚至还有一位曾经常在兴盛路宵夜的女士，太棒了！）
很难忘却，在万圣节那天晚上，Elin和Vlad带着我参加的那场易装Party。很意外认识一位来自香港的女生，彼此都很高兴能够在万里之外讲讲广东话。聊着聊着，她亦不隐瞒这一代香港年轻人特有的无归属感，并表示些许无奈和困惑。回头想起这一幕，挺为自己感到庆幸，一直深以中华文化基因为荣，无从体会身份认同危机。或许，这正是无论走到天南海北，都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根本。

六 未竟之地与最后的话
半个月的旅程，即使拉长到一个月，甚至跨越整个季度，也总会有遗珠之憾。很可惜没有去成高山之湖松克尔，无缘得见仅在七、八月份开放的赛马鲁塔什岩画，不曾接近高耸入云的汗腾格里雪山，亦没有赶上任何一个盛大节日。即使在逗留了好多天的比什凯克，过后才发觉与许多精彩去处咫尺天涯。无论如何，我在吉尔吉斯，遇见许多可亲的人儿，在游学中收获了丰富多彩的见闻与知识，对向往已久的游牧生活有了新的认识。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万事万物之间的感动与交流，不就是旅行的意义么？
对于大多数人，一段旅行，通常只有七到十日的假期。如果行程在十日之内，我建议旅行者把周末留给比什凯克，然后有针对性地设计环伊塞克湖一圈的精华旅程，重点在于游走天地之间的骑马与徒步体验，而尽可能避免在交通上耗费过多的时间。这个国家给予游人最佳的体验，莫过于某种海阔天空、无比放松的愉悦感。此情此景，尤其少见于我们所处的困厄都市。生活就像一根橡皮筋，想放松时紧绷，想绷紧时秀逗。何不如，在某个美丽的季节，像游牧民一样，逐美好与快乐以行吧！
最后，诚挚感谢我亲爱的朋友们。感谢Sherley、佳佳、汶汶、 Askart、Yanan、老王和小李一路同行的友爱和照顾，感谢有幸认识Elin、Nadira、Adana、Nailya、Beka和雲颀，感谢所有相识于吉尔吉斯的朋友们！


附录 Tips
1. 签证
电子签：http://evisa.e-gov.kg。签证费单次入境30天（$42）；单次入境90天（$51.5）；两次入境30天（$66.95）。三天出签。
2. 汇率
吉尔吉斯斯坦货币单位为索姆com（KGS），自由兑换世界主要货币。2017年10月，索姆兑美元约68：1，约合兑人民币约10：1。在大多数兑换店，如果直接兑换人民币，店家报价偏低，建议用美元兑换。大部分ATM机标示可使用银联卡提取美元或索姆，但有时尝试不成功。
3. 航班
南航已开通乌鲁木齐直飞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航班，每周一、三、四、五、日各有一班，往返含税票价3000元上下。吉国玛纳斯航空乌鲁木齐直飞比什凯克航班则要便宜许多，往返含税票价1700元左右；目前一周只有一班，去程乌鲁木齐周日凌晨01：05出发，返程比什凯克周二当地时间20：10起飞，飞行时间约2小时。当地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两个小时。
4. 医疗
外国人在吉尔吉斯斯坦看病就医，很可能将会面临不畅与不便。此次旅行有一位伙伴不幸急性肠胃炎发作。在当地朋友带领下，仍被比什凯克几家“大医院”以各种理由推诿不予收治。后幸得大使馆的同志推荐，来到国内来的贺大夫诊所，剂到病除，十分感激。贺大夫诊所电话是0700-226668，希望各位朋友用不着。

5. 电话卡
吉尔吉斯斯坦属于中国移动流量30元包日区，购买使用本地电话卡较为划算，有多家营运商可供选择。在比什凯克玛纳斯机场出关后，一楼有家MegaCom营业点即买即用。有的朋友最初使用俄语区国家流行的Beeline电话卡，但后来感觉信号不佳，亦转而选择MegaCom电话卡。半个月下来，一个本地号码前后需充值人民币5、60元才敷使用，基本耗费在流量上。在许多超市、餐厅和公共场合，均设有塞入纸币使用的自动充值机。首都比什凯克已开通4G信号，大部分城镇3G信号较好。不幸的是，吉国大多数风景区及乡间宿地，连2G信号都很差，也不必指望有Wifi可用。在中部、南部大段大段的公路上，也是信号极差乃至完全没有信号的。对此，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如果那边有朋友的话，我一定回去的，如果是让我独自去旅行，还是有点怂